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蔬菜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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蔬菜縹

當即,把梔子綠茶架上爐子,她和客人說再等一等,自己拿了幾文錢去門外招呼那幾個在玩耍的孩子——

那是幾個別的街道住的孩子,因為玩蹴鞠球不知道怎麽跑到了這裏,雲疏雨見他們滿頭大汗不顧形象地來到自己面前,不禁柔聲問:“你們能不能幫我跑一趟?”

剛要伸出手露出錢幣來,那個領頭的男孩欠欠瞪她:“給錢嘛?”

不給錢不去。

雲疏雨前傾的身體一下豎直,敢情自己找了一個小財迷,還是個鬼靈精,頓時她也留了個心眼兒,瞇著眼睛笑:“給。”

“你想要多少?”

此話一出,那個男孩思忖了一下,抱著蹴鞠,立刻伸出三根手指。雲疏雨驚訝地笑了出來,她還以為他會獅子大開口呢。

“三文錢,怎麽樣?”男孩咬住了嘴唇,怕她不肯答應,原先的傲人氣勢不知道怎麽就降了下來,雲疏雨看著他道:“五文。”

男孩一楞,隨即兩眼放光,成交!

問了要去何處置辦何事,雲疏雨同他交代清楚,先給了他三文錢以防自己被騙,那兩文等他回來再付,見男孩一溜煙跑沒了影,她輕笑出聲,隨後進了鋪子。

又幫著泡了一壺黃茶,雲疏雨得了好不容易的空閑,她一邊拍打自己兩肩,一邊來櫃臺查看賬簿。

今日的生意可真是火爆,光是茉莉黃茶就出售了二十多杯,不敢想象等打烊後這些拼拼湊湊加起來會有多少。

就連一旁的盧氏也是又累又有精神,賬都是她來記的,她怎麽會不知道今日的進賬情況呢?“今日可賺了不少。”

雲疏雨聽見,對她抑制不住地笑了一下,一轉眼,讓她請來幫忙的男孩回來,已是滿頭大汗,連後背都濕透了。

只見他手上有幾只茉莉花,芬芳馥郁,“給,給我錢……”他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模樣。

雲疏雨被他逗笑,可真是個財迷,連忙伸手把櫃臺下的兩文錢給了他,順便還讓他把自己的兩個夥伴叫進來喝茶。

雲疏雨早就看見他和他的兩個夥伴也是一身濕汗,此刻正在鋪子門外喘呢。

她倒了三杯綠茶,本想問他們的名字,可還有茉莉黃茶等著,雲疏雨便沒有多聊,轉身進了裏間泡茶。

茉莉黃茶的泡制不需要多久,用一點茉莉花花瓣和幹葉黃茶加水一起燒煮作為茶引,待水溫達到80度上下,就可以從爐子上撤下,然後沖入裝有黃茶的杯盞中即可。

這是最簡單也最能激發花香茶香的方法,雲疏雨不過片刻,就把制作完畢的茉莉黃茶呈到了客人臉前。

“久等了。”

她不好意思地一一把茶水從托盤上端下,收好托盤在身前,“是我們的失誤,讓兩位耗費了時間,所以這兩杯茶是贈與二位的。”

紅木桌面上,四杯氤氳著熱氣和騰騰水霧的茉莉黃茶不斷飄香,竟然撫平了那兩個茶客久等的不耐。

說話間,鋪子外頭又來了客人,幾乎是一直保持這樣的入客量,讓雲疏雨盧氏雲常三人都忙得幾乎暈頭轉向。

日頭由日上三竿逐漸到了夕陽傾斜。

忙碌的一天下來,雲疏雨只有打烊前一個時辰有閑暇詢問那男孩的身份信息,在打烊前半個時辰又上上下下打掃了茶鋪衛生,才終於輕松下來,此刻癱坐在條椅上。

熱乎乎的氣流自茶鋪外湧來,讓人更覺憊怠。“他是富民長街那家香油磨坊的孩子?”盧氏靠在椅子上問她。

雲疏雨點頭,今兒不知怎麽玩著蹴鞠玩到了她們這裏。

阿餉家在富民長街,爹娘是經營磨坊的,聽他說起家裏,雲疏雨得知他家油磨坊近日生意不好,就沒有給他零花費用。

幾個孩子饞了門口的麥芽糖,所以答應她願意幫忙跑腿。

想到他願意為了自己及兩個夥伴都吃上麥芽糖,給自己取花跑得滿身是汗,雲疏雨心裏說不上來的覆雜,既覺得他講義氣有耐性,又對他有幾分可憐。

說是可憐其實也不合適,沒有誰是可憐的,只是雲疏雨上一世也沒有經歷過什麽苦日子,這一世頂多不過是一連五日吃糠咽菜,早起做生意忙碌,費心費力適應這個世界。

但她心裏還是說不上來的難過,這個年齡的孩子,若是可以自由自在地吃自己想吃的麥芽糖就好了。

盧氏並不知道她此刻的想法,只是撐著身體起來,喊她和雲常打烊走人。

把今日掙來的銀錢統一裝到荷包裏,盧氏實在呆不下去了,說要回家再數錢,於是三人順路買了綠豆粉漿和餡餅回去,她們實在沒有力氣做晚上的炊飯了。

到家時,天還亮著。天黑得越來越晚,方桌上,一人一碗綠豆粉漿,這個天氣,正是喝粉漿的好時候,鹹鹹的漿水放到溫熱,再大口大口喝下,不知道有多麽舒服。

雲疏雨一口幹掉,拿出餡餅慢慢咀嚼,白菜餡兒的餅子兩面煎得金黃,一咬下去外酥裏嫩,白菜的淡淡清香混著菜油,竟然吃出了肉味兒。

雲家飯桌上並沒有那麽多的規矩,當雲疏雨挪開碗筷碟子,一股腦地把今日荷包裏的錢倒出來,雲常和盧氏誰也沒有多說什麽,而是十分好奇地看她數錢。

清脆的錢幣聲音砸在桌上,還有個別幾個受力不均而滾動兩下,旋即倒在若幹銀錢上,飽飽的荷包這才吐凈肚子。

“二四六八……八十八、九十、……一百二十四、一百二十六、……二百二十二、二百二十四……”

聽著女兒兩兩數數,雲常和盧氏也默默跟著一起,只見桌面上一堆的錢幣由少到多,從一個小山變成了兩個錢山,最後再變為一座大錢山。

雲疏雨數完楞住,擡頭看向他們:“二百三十四。”

就連盧氏也是驚訝地“啊”了一聲,是嗎,她倒是沒有關註今日究竟掙了多少,只知道生意極好。

雲疏雨隨即去拿包袱中的賬簿,想知道銀錢對不對。

雲氏茶鋪的賬簿只此一本,白天時盧氏只是記賬,沒有最終核賬,待拿了賬簿來,三人圍坐在一起,開始核對。

不算不知道,這裏頭最受歡迎的是茉莉黃茶,賣了二十五杯,其次是黃茶,十六杯,遠比普通綠茶和梔子綠茶多出許多。

所以說,她們還是要時常上新茶飲才行?雲疏雨把每項的錢款厘清,記好總賬,拿去給雲常和盧氏一一過目。

在他們嘴角不斷噙著笑,對著那幾個數字看了一遍又一遍時,雲疏雨想起了最最重要的事。

安靜中,她脫口而出:“咱們把鋪子翻新吧。”

還在細看賬簿的兩人怔住,瞧見女兒眼底的認真,齊齊對視。

若說他們的鋪子的確已經經營了二十多年,從前盧氏未曾嫁到雲家時,雲家老爺子還是在路邊搭個棚子賣涼茶,等二人成婚時,這才有的雲氏茶鋪。

而鋪子成立沒有幾年,雲家老爺子去世,雲常和盧氏也就守著這裏日日賣茶。

經歷了二十幾年的風吹雨打,茅草搭建的茶鋪愈發陳舊,修修補補下來,鋪子竟然還有些古色古香。

雲疏雨自然也是考慮到現在還無法重建一個雲氏茶鋪,但是今日他們也都瞧見了,茶鋪太小了,若是天氣極端,還不安全。最好的法子就是翻新茶鋪,如此也用不了多少錢,還可以有最大的利潤。

……

繁盛的京都中,東壤村也像其他村落一樣寒耕暑耘女織男耕,進行著再正常不過的生活秩序。

溝壑累累的土路上,一對母女乘坐牛車趕往官衙,顛簸之中,老婦人捂著心口,滿臉憔悴。

她的小女兒拿出葛布手帕給她擦汗,一邊安慰道:“娘您放寬心,大哥不會有事的。”

這兩位正是武莊的母親和妹妹,此刻拿了銀錢要去衙門贖他。

一切要說回幾日前,日日在貨集拉貨的兒子沒有回家,武夫人就隱隱有些擔憂,直到次日,依然沒有見到兒子回來,她不放心了,自己年邁,腿腳不便去貨集尋他,就讓小女兒去。

可武小妹到了那裏才打聽到,自己的哥哥前一日因為打架鬥毆被捕,就連忙去官衙探視。

到了那裏,衙門不但不放人,還不讓自己見他,武小妹無奈得很,想再乞求一番,就被衙役打發離開,說是要關押滿七日才肯放人,而且,要家裏人拿錢來贖才行。

沒有見到哥哥,她就回了家,如實說給母親聽。武夫人一聽,焦急不已,翻箱倒櫃把家裏的錢拿了出來,準備去贖人。

焦心地挨了七日,終於,一早她們母女就一齊去了官衙。

牛車趕了二裏地,可算是到了衙門,武小妹攙扶母親下車,兩人齊齊奔了裏去,這邊把錢一交,那邊衙役即刻放人。

武夫人可算懸著的心放下,對著兒子心口捶了幾下,哭喊他不讓自己省心。

就連武小妹也含淚,但好在沒出什麽大事,武莊愧疚地點頭,“娘,小妹,咱們先回去吧。”

發生了這樣的事,他還要回頭找王貴說道說道,但眼下,他想陪同母親回家,先讓她心安。

帶著妹妹和年邁的母親,三人出了衙門,望見天空晨陽明媚,武莊內心十分覆雜。

回家的路需要坐車,而附近的牛車都在前面街巷盡頭的出口,需要他們走過去,一路上,武莊不知道在想什麽,出神得很。

直到他聽見熟悉的聲音在自己身邊,他一楞——

“許久不見啊,武大哥,怎麽不來茶鋪喝茶?”雲疏雨此時就在他不遠處,挎著花籃眼中和善。

武莊不自主地望向雲氏茶鋪的方向,又是一楞。

自己多日不曾出來,那間茅草搭建的茶鋪已然翻新,坐落於街巷尾,簡樸自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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